第23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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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邊是兄弟會的老大, 一邊是仙宮的邪神。
眼前這兩位打起來, 別說是拆樓了, 拆了整個地球都綽綽有餘。
而眼下覆仇者們為了解決哨兵的問題, 提前回去了，X教授又是一副誰造孽誰解決的架勢, 和野獸漢克站在一起只看戲不幫忙。
於是只剩沙耶一人，站在中間左右為難。
她看看表情冰冷的萬磁王, 又看看笑容滿面的洛基。
先是嘆了口氣, 然後忍不住怒道：“你們兩個人都沒失憶，為什麽要我這個起因經過結果都不知道的人勸架啊？！”
洛基回答地理所應當：“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有關於你。”
沙耶瞪他一眼，下意識伸手要敲對方的額頭，但看著對方已經變成了俊朗又挺拔的樣子，和之前那個小豆丁千差萬別了, 於是忍不住撇撇嘴, 嫌棄地轉過身。
“我回房間了, 你們願意打就出去打，或者找閃爍開個遠在西伯利亞的門, 總之不要拆學校！”
洛基瞟了萬磁王一眼, 牽起嘴角：“和他打沒意思。還有，你已經一個星期沒輔導我功課了, 不打算看看嗎，完成度高達百分之百——”
“沙耶，”萬磁王打斷邪神的話，“他是什麽意思？”
他走上去, 直視著對方的眼睛：“什麽都因為他？”
“我……真的不知道。”
“所以你是被動離開的嗎？”萬磁王又問，“因為他才不告而別？”
沙耶註視著對方眼底那一點點燃起的微弱希望，猶豫了片刻，搖了搖頭。
她不能說謊。
其實她本來想靠著裝傻充楞躲過去。
畢竟別的事情她不記得了，但在認識萬磁王之後的所有事情，她都歷歷在目。
並沒有洛基參與，她也從未被任何人控制。
所以洛基那句沒頭沒尾的話，她也並不明白代表了什麽。
然而這些在萬磁王看來，味道可就不一樣了。
不是被動離開，就是主動離開，沒有任何人脅迫和參與。
是沙耶執意要走。
果然，這句話一說出，萬磁王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，他擋在沙耶身前，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她：“19年前一次，15年前一次，所以你還打算折磨我第三次嗎？”
沙耶：“……你冷靜一點。”
聽後，萬磁王似乎放棄了繼續刨根問底，也放棄了繼續和沙耶交談，徑直轉過身，離開了。
只留給兩人一個冷淡又失望的背影。
沙耶為難地看著對方，片刻後，她轉過身：“洛基。”
後者似乎心情很好，連尾音都很興致勃勃：“嗯？”
“不要再用我的記憶傷害別人了，”她低聲說，“你讀了我的思想，也讀了艾瑞克的，我們的記憶拼在一起是個很完整的故事，但你覺得它好看嗎？”
洛基沈默了片刻，唇邊笑容不減：“還好。”
“別再提起它了好嗎，”沙耶換上懇求的語氣，“是我對不起艾瑞克，從頭到尾都是我對不起他，和你無關。你討厭他也罷，單純覺得日子無聊也罷，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。它不是你的工具。”
說完，沙耶打算走。
身後的洛基慢悠悠地問：“誰說和我無關呢？”
沙耶卻沒有停下。
回到房間裏，沙耶一直思考著洛基那句話中的語氣，那種洞悉一切的感覺，總算讓他有了幾分神的氣質。
沙耶在床上坐立不安了一會兒，拆開一包薯片開始吃。
她盤膝坐在地板上，宙斯興致勃勃地跑過來想要分一杯羹，被沙耶揪了耳朵一把，然後聽她呵斥：“年紀小不許吃油炸食品！”
宙斯嗚嗚叫了一聲，那麽大一只，居然往沙耶的懷裏拱，像是在撒嬌。
“沒用！我現在對小可愛已經免疫了，”她切一聲，“誰知道你哪天會不會變成洛基那樣的魔頭？”
提起這個人，她又忍不住嘆氣。
思索片刻，沙耶掏出手機來給蘇珊撥了個視頻過去。
以往這個時候，蘇珊都是鐵定在休息的，但是這次卻很久以後才接通。
一開始攝像頭朝上，等到蘇珊出現的時候，沙耶一下就明白為什麽了，那個傑森斯坦森在她家啊！
沙耶：“……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？”
蘇珊：“當然沒有！”
男人畫外音：“你說呢？！你這個女人為什麽話這麽多？”
沙耶抱歉地笑笑，然後問蘇珊：“其實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問你，你還記得十五年前那次，我和你爸爸——”
聽到這句，男人的聲音又冒出來：“你還和蘇珊的爸爸搞在一起過？你才多大？！”
下一秒，攝像頭移到一個下半身圍著浴巾的猛男身上，對方瞇著眼睛，表情倨傲地打量了沙耶一番，嫌棄地把手機放回去：“我看不可能。”
“蘇珊，你不能去一個房間裏沒他的地方嗎？”
“怎麽可能？”男人說，“這房間每個地方我們都——”
話音未落，房門“嘭”一聲被關上了。
蘇珊懊惱的聲音傳來：“好了，世界安靜了，怎麽，你和我爸爸怎麽了？”
沙耶：“就是我參與CIA任務的那次，當年你年紀還很小，十幾歲在讀書，我們和以色列那邊一起追捕了一波越獄的逃犯。”
“我知道，爸爸有三個月沒有回家，回來的時候帶著你，我媽媽差點把整個街區都炸了。”
“……這你就不用說了！”沙耶制止住對方提起黑歷史，“這個事件，你爸爸在退休之後有沒有把檔案留給你？”
“當然有啊，”蘇珊回答，大約是意識到沙耶的語氣不對，她也認真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邪神回來了，”沙耶低聲說，“他還說自己和這件事有關。不，不僅和這件事有關，每一件我與萬磁王的事情，他都參與了。所以我想知道檔案裏有沒有他，或者別的可疑人物。”
蘇珊似乎是楞住了，片刻之後，她輕輕吐出一口氣：“我的天，寶貝兒，你怎麽總是能招惹到這種大反派？”
沙耶：“我怎麽會知道！我也很絕望啊！”
隨後，她又想起一件事。
沙耶：“還有，我必須要和你說，我知道自己是誰了。”
蘇珊：“？？？”
沙耶：“說出來你可能不信，他們都說我是寒冬女神斯嘉蒂。”
這下，更為曠日持久的沈默來臨了。
沙耶在這頭捶胸頓足，這種話由自己口中說出，怎麽那麽本格瑪麗蘇呢？？？
“認真的嗎？我活了好幾百年的不老閨蜜，居然是神？？”蘇珊也懵了，“我的天啊，你會點石成金嗎？你會給我開家公司嗎？我早就想從CIA這破地方辭職了！”
那邊，男人的聲音又雙叒叕傳來：“我支持你，甜心！”
“不，因為更可怕的是，我什麽都不會，”沙耶心如死灰地說，“我的特殊能力可能就是不會老吧。”
蘇珊：“……所以你才要假死騙萬磁王，讓他恨你15年是嗎？”
對方忽然提起這件事，沙耶的眉頭抽了抽，她用手撐住臉，生無可戀。
“這件事的確是我造孽，而且我必須糾正，他是恨了我19年，從他15歲開始的。”
……
另一邊，一夜未睡的X教授泡了兩杯咖啡給自己和老友萬磁王，他捏捏發痛的眉心，感覺有些疲憊。
對於他來說，通宵的痛苦遠遠大於常人。
當然，還要加上幫對方處理感情問題。
X教授真的很心累。
“說說吧，艾瑞克，我可是保留了尊重，所以才一直沒有詢問你關於沙耶的事情，”X教授做了個手勢，示意對方喝點咖啡再說話，“我們分開的那一年你經歷了什麽？”
萬磁王拿起勺子在咖啡杯裏攪了攪，沈默了一會兒才說：“那段時間，我與CIA在一起，和以色列情報局抓捕犯人，就當做是賺外快了。”
“用你的能力？”X教授揚眉，“然後呢？”
“我們從海法一直追到耶路撒冷附近，當時情況緊急，如果他們跨越了首都到達巴勒斯坦，事情就麻煩了，”萬磁王說，“就在臨近國界線的地方，我見到了沙耶，那時候她偽裝成被販賣的白人奴隸，和逃犯混在一個車隊裏。靠著她的裏應外合，我們才能在耶路撒冷的南部抓住那些人。”
他沈默片刻，繼續說：“我也拿到了一筆不菲的傭金。”
萬磁王幾乎一瞬間就在腦海中捕捉到了那天的記憶，他的臉色未動，眼神卻變得柔和起來。
X教授看著他，在心底默默嘆息一聲。
那時候的沙耶還不像現在一樣膽小謹慎，她與一群白人奴隸裹著頭紗靠著坐在一起，擋住五官之後，灰藍色的眼珠變得格外明顯。
沙耶在那些人裏很突出，她漂亮，並且讀過很多書，雖然穿著極少，但卻不顯得輕浮或是狼狽，如果有人來搭話，她甚至可以說出一口流利的希伯來語和阿拉伯語。
而艾瑞克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，手裏把玩著一枚易拉罐拉環，表情淡漠地準備著將所有對她企圖不軌的人殺死。
沙耶顯然也看到了對方，在短暫的驚異之後，她立刻意識到艾瑞克周圍都是自己CIA的同伴。
很顯然，他們在執行同一個任務。
於是遙遙地，她朝著對方彎了彎眼睛。
“如果只是單純地執行了任務，你不會恨她到現在的地步。”X教授讀到了這段記憶，忍不住疑惑：
萬磁王記憶中的沙耶和現在有著天壤之別，但僅僅只是十幾年的時光，到底是什麽把一個美麗張揚的人，磨礪成了現在謹小慎微的樣子？
“我並不是恨她。後來的事情很覆雜，她死了，”萬磁王靜靜地說，“就在任務結束之後，CIA決定就地處決我們，沙耶也因為在任務裏無意暴露了能力，被當成是變種人。”
沙耶的任務只是偷到他們的路線圖，這樣方便CIA在那些人逃到耶路撒冷之前攔截。
但在收網的當夜，還是有兩個人跑了出去，他們並沒有對這一車白人奴隸產生懷疑，所以仍然開著那輛皮卡在幹涸的河床中橫沖直撞。
沙耶靠在黑暗之中，聽著身邊的少女們一邊默默禱告上帝，一邊流著淚。
她們都知道和這些亡命徒一輛車，絕對沒什麽好下場。
沙耶不準備坐以待斃，但距離自己同伴追上來還有一陣，她思索了片刻，趁著此刻河床處氣溫略低，輕輕將手掌放在了皮卡的車鬥外沿上。
車子在片刻後忽然開始打滑。
“怎麽了？！輪胎怎麽了？”其中一個逃犯連聲問同伴。
後者多疑地探出身體去，疑惑極了：“難道是河床結冰了？”
“不可能，這裏不會結冰，不——你看！”
隨著一聲驚叫，白霜蔓延到了整個車身。
二人驚恐地發現，是他們的車結冰了。
發動機在幾秒鐘之後停止運轉。
沙耶用冰錐紮穿了油箱，正打算趁機跳車，忽然，不遠處傳來了燈光，在這沒有任何光亮的河床裏，就像是一道劈開黑暗的利刃。
片刻後，她看清了車上的人，正是當年只有20歲的艾瑞克。
“車上的白人奴隸供出是沙耶救了她們，”萬磁王背對著窗子，春末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，卻始終無法讓他的表情被打亮，“在追捕結束之後，我們分別坐著兩輛車回到基地。”
“當我聽到第一聲槍響的時候已經晚了，她滿身是血的被CIA的人從車裏拖出來。再然後，所有人用槍對準了我。”
萬磁王笑了笑：“塑料子彈，他們一早就準備好了。”
X教授皺起眉，他知道自那之後，他的老友艾瑞克回到紐約，並且化身為萬磁王，還成立了兄弟會，開始幾乎瘋狂地報覆人類。
“是因為她，你才——”
“我想報仇，”萬磁王點點頭，“但是三年前，她忽然回來了。”
X教授：“……她來學校裏應聘助教的那次？”
“是。十多年過去了，她和當初一模一樣，連小動作都沒有變化，甚至是小拇指上的那道傷疤。”
萬磁王閉了閉眼：“我問她是誰，究竟發生了什麽。她就說了一句話。”
X教授：“什麽話？”
“她說‘對不起，當年我是假死’。”
萬磁王狠狠捶了一下桌子：“但我卻以為她真的遇害了——她又是這樣！”
X教授很少見到對方有這樣失態的時候。
但他並沒有馬上安慰老朋友，而是用自己站在人類智商巔峰的大腦，找出了話中的重點：“又？”
“是，”萬磁王點頭，“其實我和她在以色列，其實不是第一次見。”
X教授：“……我respect。”
……
聽完沙耶的講述，蘇珊在那頭大張著嘴靜止了十秒鐘。
“沙耶，我知道你缺德，但我不知道你這麽缺德，”就算是不認識萬磁王，蘇珊也忍不住為這個受害苦主而鳴不平了，“你和他有仇嗎？”
沙耶癟癟嘴，搖了搖頭。
她一刻不停地揪著宙斯頸後蓬松的毛，一邊用手指梳理對方糾纏在一起的毛發，一邊心虛地說：“當初我只要求他們殺了我，根本不知道他們也會殺艾瑞克！這就是個誤會！”
“為什麽你要假死？”蘇珊摸摸下巴，十分費解，“我記得爸爸把你帶回來的時候，你受了重傷，等到養好沒多久，你就帶著假身份離開了。”
沙耶靠在床邊，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：“那次也是為了賺錢，CIA自己難以解決那些逃犯，於是在以色列境內重金懸賞，我恰好遇見了，就幫了忙。”
她對著蘇珊眨眨眼：“一百萬美金，足夠我逍遙一陣子了，後來我怕被CIA的人繼續盯著，就央求你爸爸和他的一位同事，替我完成假死這個計劃。”
說到這裏，沙耶心情覆雜地嘆息。
早知如此，她肯定撐到美國境內再死，不麻煩任何人。
“也就是說CIA本來就要變種人死，你的計劃只不過恰好和他們吻合了？我爸爸於心不忍，所以順水推舟，把你帶了回來。”
蘇珊目瞪口呆。
她顯然也沒有想到，自己所在的工作單位，曾經有過如此黑暗的過往。
沙耶煩躁地點頭，然後抓抓頭發，把臉埋進了膝蓋裏。
“那次是我第二次，眼睜睜地看著艾瑞克陷入危險。”
宙斯晃了晃腦袋，趴在沙耶身邊，愉悅地用尾巴甩來甩去。
“那第一次呢？”蘇珊驚呆了，“我沒聽錯吧？你，坑了變種人兄弟會的老大，還兩次，兩次還都是陷入危險？？怎麽說呢，只能羨慕你是不死之身了吧……”
沙耶整個人癱在了地板上，手機貼著額頭，她哀嚎：“別再說了，真的是我對不起他。”
她與艾瑞克初遇時，對方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。
那也是個臨近聖誕節的日子，沙耶正在各個攤位附近蹭吃蹭喝，然後意外地看到了一群孩子。
她一眼就從小朋友群裏看見了一名與眾不同的少年，與其他小孩臉上天真向往的神色不同，他站在墨綠色掛著彩燈的聖誕棚子前，顯得很淡定。
可以說是神色冰冷，毫無波瀾。
起先沙耶以為那只是某所學校的老師與學生們，後來她發現了不對。
有三個穿著長款大衣的男人圍著這些小孩，他們的右手一直插在口袋裏，走起路來只有左手在擺動。
那是右手握著槍的表現。
她迅速查看了一圈，這些小孩雖然和普通人看著沒什麽區別，但是有幾個戴著口罩，擋住了面部。
那些大人的態度非常嚴厲，對他們說話時並不像是監護人或是老師。
更像是在看押犯人。
沙耶敏銳地察覺到不對，一邊喝著檸檬茶，一邊悄悄地靠近他們。
這是個大雪封山的冬天，正是沙耶劫富濟貧最得心應手的日子。
於是她在這一刻善心大發，在他們即將坐著車離開的時候帶來了一場風暴。
那些男人面對突如其來的風暴自然很怕，他們圍著車舉起槍，對著鋪天蓋地的雪花射擊。
最後，沙耶就在漫天的風雪中伺機拐跑了那名冷漠的少年。
當然了，還有三把槍。
跑路途中，那少年也是格外淡定。
他看著沙耶熟練地撬開車窗、鉆進去打火。
等兩人坐穩然後一腳油門踩下去，車子直接躥出去十米，險些撞上一旁商場的玻璃櫥窗。
沙耶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，一邊開車一邊解下圍巾，露出自己的臉來：“我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，沒什麽經驗！”
她關切地問對方：“你是被綁架的嗎？如果是，我現在帶你去報警！”
話音一落，沙耶發現，那少年的表情有些古怪。
仿佛有點想笑，有點嫌棄。
看著自己的時候……就像是在看弱智。
“多管閑事。”
片刻之後少年吐出這個詞，隨後牽了牽嘴角，轉開了視線。
沙耶：“……”
所以說，他們二人相識之初，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局。
這名叫艾瑞克的少年不愛說話，神色冷淡，但看得出，那些人並不是他自願接觸的，而且對於沙耶把他拐走這件事，艾瑞克也並不抵觸。
這讓沙耶十分奇怪。
不是被綁架、不是被軟禁，甚至可以出來過聖誕，但又不是親屬。
能是什麽呢？
沙耶從超市裏拿出兩杯泡好的面遞給對方。
於是兩人吹著車裏的暖風，開著窗吃泡面，在外人看來，這是個很奇怪的畫面。
但是艾瑞克居然不反感。
他用一種奇異的目光註視著四周，顯然心情不錯。
吃過面後，沙耶還為他買了一罐可樂。
他喝掉一半，另外一半放在擋風玻璃下，然後兩人再度啟程。
沙耶是沒有家的人，她住在距離柏林兩小時車程的破舊公寓裏，已經住了將近半年，艾瑞克同樣也沒有，但他並不打算說自己來自哪裏。
在靠近小鎮時，車子顛簸，易拉罐險些倒下來。
沙耶一驚，剛想凍住裏面的液體以免外灑，只見那金屬罐子忽然穩穩停在了空中，就像是有人在托舉一樣。
再然後，它緩緩上升，回到了原本的位置。
沙耶停下車，看向艾瑞克。
對方沒有理她，目光一直落在易拉罐上。
下一秒，原本形狀如常的罐子像是被外力積壓一樣，驟然縮成了扭曲一團，發出“喀啦”一聲脆響。
沙耶被嚇得收回手。
而艾瑞克卻笑了，開口：“我喝完了。”
……
“……原來他從小就這樣，”蘇珊吞吞口水，被回憶裏那個怪癖孤僻的小萬磁王嚇到了，“你帶他跑到哪裏去了？還在德國？”
沙耶點點頭：“我們一直躲在德國，躲了一年多。”
想到這裏，她揚起頭看向外面。
窗外天色明亮，屬於周末上午的悠閑和舒適正在慢慢發酵，恰好與屋內的昏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她眨了眨眼，覺得眼睛有些酸。
“反正，是我對不起他。”
沙耶做總結陳詞。
直到兩人相處了一周，艾瑞克才肯開始告訴沙耶他來自什麽地方，但仍然對他可以控制金屬這件事絕口不提。
那天的易拉罐，仿佛只是他情緒的宣洩口。
沙耶見他心情不好，也不逼他和自己聊天，只是帶著他去超市買了很多食材，回來兩個人鼓搗晚飯吃。
艾瑞克是典型的肉食動物，又是在長身體的時候，恰好沙耶喜歡做飯，兩個人倒是一拍即合。
白天還能四處轉轉，但是到了晚上，公寓太破，也沒什麽娛樂設施。
於是整個冬天，沙耶都喜歡關了燈，和艾瑞克兩個人守在窗前，然後一起在玻璃上凍冰花玩。
她有時會畫一棵巨大的樹，有時會畫一只毛茸茸的大狗。
那應該是沙耶過得很開心的一個冬天了。
時間慢慢推移，艾瑞克也漸漸放下了戒備心，並且告訴沙耶，自己來自於一個研究變種人的中心，那裏關押著很多孩子，並且把他們當成戰爭的武器。
而他就是其中一個最強的。
沙耶聽後笑了一聲，大大咧咧地拍拍對方的肩膀，義薄雲天：“沒關系，我罩著你，不用怕那群人！”
後來，變種人研究所的人用實際行動，給沙耶上了嚴肅的一課——
飯可以亂吃，flag不能亂立。
艾瑞克是在沙耶帶著他去游樂園時被發現的。
那些人立刻鎖定了兩人的位置，開著十幾輛車對他們圍堵包抄。
沙耶照例是偷了車帶著艾瑞克逃命。
那時的她，性格裏帶著一股格外囂張的天不怕地不怕，就算前面有三輛車阻擋著去路，她也敢憑借著艾瑞克控制金屬的能力，狠狠地直接沖撞過去。
然後兩人躲過追捕，在車裏擊掌大笑。
“我們可以直接開去西伯利亞！”沙耶神采飛揚地說，“那邊天冷，恰好是我的主場，如果他們再來找你的麻煩，我就把他們按進凍土裏！”
艾瑞克也笑，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孩子氣的得意。
“那我就在上面蓋上一層鋼筋！”
回憶起這段，沙耶忍不住笑，她眼睛亮晶晶的，盈滿了懷念。
“他原本是個性格開朗的人，因為在那個實驗室的緣故，壓抑得少年老成，和我認識以後胡鬧慣了，開始釋放天性。”
蘇珊心疼地看著沙耶臉上的笑容：“所以你說的危險，就在去往西伯利亞的路上嗎？”
沙耶點了點頭，沈默下來。
她感覺到悔恨和懊惱蔓延到心頭，將她的心臟攥緊。
“夏天到了，我變得非常虛弱，幾乎不能開車，”她輕聲說，“有很多個沒有涼風的夏夜，艾瑞克怕我會死去，就買了冰可樂給我喝。然後用拉環套在我的小拇指上，夜裏如果他醒來，就會控制著拉環喊我。”
她低頭，用另一只手摘下戒指，露出皮膚上的傷痕。
想起之前對方註意到她空著手指，還為此發了脾氣，沙耶無奈地笑了。
“其實艾瑞克這麽多年，一直都是小時候的性格，沒變過，幼稚極了。”
他們被徹底發現的時候，沙耶幾乎是從昏迷中醒來的。
強光打在她的身上，艾瑞克被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扯著塞進車裏。
沙耶從未見過對方這麽失態過，少年眼裏充滿了驚恐和崩潰，他伸著手，尖叫著，拼命控制著沙耶手指上的拉環，幾乎要把她的小指扯斷。
沙耶張了張口，但卻說不出話。
她眼睜睜地看著艾瑞克被打昏帶走，卻無法阻止他們。
下一刻，兩枚子彈直接穿透了沙耶的心臟。
她的世界重新歸於漆黑。
“那晚我和艾瑞克說，一定要叫醒我。但我卻一直沒有醒來，我不醒他也不會走，這才導致了被抓。”
沙耶抱住自己的膝蓋，選擇了一個能感覺到安全感的姿勢。
“後來他又在實驗室裏經歷了什麽，我就完全不知道了。再見到他就是十年後在以色列，他長成一個大孩子，但我始終沒辦法面對他，才覺得不妨一死了之。”
她輕輕嘆氣：“我一直在以我以為對的方式面對他。”
所以沙耶恨透了她時強時弱的能力，如果不是因為缺錢，她絕不會接十年後以色列的那一票。
想到那次假死事件，她簡直想一頭撞死在房間裏。
“我還是第一次聽你這麽細致的講你和萬磁王的事情。”蘇珊搖搖頭，覺得自己好像剛看過一場狗血淋漓的八點檔電視劇。
沙耶勉強扯了扯嘴角：“現在你徹底清楚了吧？”
“清楚了，不過這些事又和邪神有什麽關系？”蘇珊好奇地問，“他不會是暗戀你，所以強行往你們之間加了一段關系吧？？”
沙耶瞪她一眼：“收收你滿腦子的老娘舅情節吧！”
再度回憶以前的黑歷史，沙耶忍不住嘆氣：“如果我真的是神話中的寒冬女神，那一定是給整個阿薩神族丟人了。”
宙斯搖搖尾巴，叫了一聲，似乎在表示讚同。
兩人正聊著，忽然，邪神的聲音再度響起：“那為什麽你說，你們三年前再見到彼此的時候，他差點殺了你？”
沙耶嚇了一跳，慌張地掛斷視頻通話。
宙斯也因為自己主人的不安而呲了呲牙，看起來沒那麽友善了。
一擡頭，她看到邪神屈膝坐在窗臺上，正愜意地吹著風。
“你在這裏聽多久了？！”
洛基聳聳肩：“沒多久，足夠看見你偷偷擦眼淚。”
沙耶沖過去一把要將對方推下樓：“誰允許你偷窺的？！”
但今日的邪神已經不能與往日那個小孩相提並論，他一翻身，靈活地躲開沙耶的毒手，然後十分自然地跳進屋子裏。
“你先回答我，他要殺你？”
回憶起兩人三年前再次相遇的場面，沙耶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。
“也不是，但那是個夏天，他就算不殺我也要死了。”
想起自己在說出“假死”這個詞後，如果不是X教授發現了不對，那麽下一秒鐘，艾瑞克手中的鋼筆可能就要穿過她的腦子了。
X戰警所有人，包括教授在內，沒人見過萬磁王這副表情。
但沙耶見過，19年前、15年前各一次。
自那之後，對不起就成了她見到對方時說過的最多的話。
而每一次萬磁王聽到這個詞的時候，都會直接轉身離開。
沙耶不耐煩地皺起眉：“我不想說了。”
“那我也不想聽了，”洛基揚起下頜，得意地笑了笑，“這點事我已經看你們兩個人演了4遍，早就看膩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沙耶舉起拳頭。
“餵，我是來和你說正事的，你不要公報私仇，”邪神連忙制止對方，“我剛剛聽到了，萬磁王來自於那個變種人計劃，正是虛無在研究的東西。”
沙耶放下手：“那你繼續。”
“我必須要確認那個虛無是否無害了，不然這個人，我要帶到阿斯加德再殺一次。”
提起虛無，沙耶忽然想到虛無在戰敗之前的某個畫面。
她疑惑地皺起眉：“我記得……你從他身上偷了什麽東西。”
洛基揚眉：“是嗎？是什麽？”
“我怎麽記得，你不打算告訴我？”沙耶瞇起眼睛，伸手對著洛基的額頭狠狠彈了一下，“給我看！”
洛基吃痛地皺眉，他揉揉額頭，從手腕上扯下一條鏈子來。
沙耶一看那條手鏈，視線就無法移開了。
做工很古樸，連帶著上面一顆最大寶石的打磨也是，粗糙的切割和打磨讓年代的氣息撲面而來，但正因為這樣，那顆藍色的寶石才更有魅力。
那寶石是純正的冷藍色，仿佛有冬日在其中生長。
洛基看著沙耶出神的模樣，忍不住笑了。
他拉起對方的手，將手鏈系在她的手腕上。
然後笑吟吟問她：
“你知道為什麽寒冬女神的力量，會時強時弱嗎？”
“也是因為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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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前這兩位打起來, 別說是拆樓了, 拆了整個地球都綽綽有餘。
而眼下覆仇者們為了解決哨兵的問題, 提前回去了，X教授又是一副誰造孽誰解決的架勢, 和野獸漢克站在一起只看戲不幫忙。
於是只剩沙耶一人，站在中間左右為難。
她看看表情冰冷的萬磁王, 又看看笑容滿面的洛基。
先是嘆了口氣, 然後忍不住怒道：“你們兩個人都沒失憶，為什麽要我這個起因經過結果都不知道的人勸架啊？！”
洛基回答地理所應當：“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有關於你。”
沙耶瞪他一眼，下意識伸手要敲對方的額頭，但看著對方已經變成了俊朗又挺拔的樣子，和之前那個小豆丁千差萬別了, 於是忍不住撇撇嘴, 嫌棄地轉過身。
“我回房間了, 你們願意打就出去打，或者找閃爍開個遠在西伯利亞的門, 總之不要拆學校！”
洛基瞟了萬磁王一眼, 牽起嘴角：“和他打沒意思。還有，你已經一個星期沒輔導我功課了, 不打算看看嗎，完成度高達百分之百——”
“沙耶，”萬磁王打斷邪神的話，“他是什麽意思？”
他走上去, 直視著對方的眼睛：“什麽都因為他？”
“我……真的不知道。”
“所以你是被動離開的嗎？”萬磁王又問，“因為他才不告而別？”
沙耶註視著對方眼底那一點點燃起的微弱希望，猶豫了片刻，搖了搖頭。
她不能說謊。
其實她本來想靠著裝傻充楞躲過去。
畢竟別的事情她不記得了，但在認識萬磁王之後的所有事情，她都歷歷在目。
並沒有洛基參與，她也從未被任何人控制。
所以洛基那句沒頭沒尾的話，她也並不明白代表了什麽。
然而這些在萬磁王看來，味道可就不一樣了。
不是被動離開，就是主動離開，沒有任何人脅迫和參與。
是沙耶執意要走。
果然，這句話一說出，萬磁王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，他擋在沙耶身前，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她：“19年前一次，15年前一次，所以你還打算折磨我第三次嗎？”
沙耶：“……你冷靜一點。”
聽後，萬磁王似乎放棄了繼續刨根問底，也放棄了繼續和沙耶交談，徑直轉過身，離開了。
只留給兩人一個冷淡又失望的背影。
沙耶為難地看著對方，片刻後，她轉過身：“洛基。”
後者似乎心情很好，連尾音都很興致勃勃：“嗯？”
“不要再用我的記憶傷害別人了，”她低聲說，“你讀了我的思想，也讀了艾瑞克的，我們的記憶拼在一起是個很完整的故事，但你覺得它好看嗎？”
洛基沈默了片刻，唇邊笑容不減：“還好。”
“別再提起它了好嗎，”沙耶換上懇求的語氣，“是我對不起艾瑞克，從頭到尾都是我對不起他，和你無關。你討厭他也罷，單純覺得日子無聊也罷，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了。它不是你的工具。”
說完，沙耶打算走。
身後的洛基慢悠悠地問：“誰說和我無關呢？”
沙耶卻沒有停下。
回到房間裏，沙耶一直思考著洛基那句話中的語氣，那種洞悉一切的感覺，總算讓他有了幾分神的氣質。
沙耶在床上坐立不安了一會兒，拆開一包薯片開始吃。
她盤膝坐在地板上，宙斯興致勃勃地跑過來想要分一杯羹，被沙耶揪了耳朵一把，然後聽她呵斥：“年紀小不許吃油炸食品！”
宙斯嗚嗚叫了一聲，那麽大一只，居然往沙耶的懷裏拱，像是在撒嬌。
“沒用！我現在對小可愛已經免疫了，”她切一聲，“誰知道你哪天會不會變成洛基那樣的魔頭？”
提起這個人，她又忍不住嘆氣。
思索片刻，沙耶掏出手機來給蘇珊撥了個視頻過去。
以往這個時候，蘇珊都是鐵定在休息的，但是這次卻很久以後才接通。
一開始攝像頭朝上，等到蘇珊出現的時候，沙耶一下就明白為什麽了，那個傑森斯坦森在她家啊！
沙耶：“……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？”
蘇珊：“當然沒有！”
男人畫外音：“你說呢？！你這個女人為什麽話這麽多？”
沙耶抱歉地笑笑，然後問蘇珊：“其實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問你，你還記得十五年前那次，我和你爸爸——”
聽到這句，男人的聲音又冒出來：“你還和蘇珊的爸爸搞在一起過？你才多大？！”
下一秒，攝像頭移到一個下半身圍著浴巾的猛男身上，對方瞇著眼睛，表情倨傲地打量了沙耶一番，嫌棄地把手機放回去：“我看不可能。”
“蘇珊，你不能去一個房間裏沒他的地方嗎？”
“怎麽可能？”男人說，“這房間每個地方我們都——”
話音未落，房門“嘭”一聲被關上了。
蘇珊懊惱的聲音傳來：“好了，世界安靜了，怎麽，你和我爸爸怎麽了？”
沙耶：“就是我參與CIA任務的那次，當年你年紀還很小，十幾歲在讀書，我們和以色列那邊一起追捕了一波越獄的逃犯。”
“我知道，爸爸有三個月沒有回家，回來的時候帶著你，我媽媽差點把整個街區都炸了。”
“……這你就不用說了！”沙耶制止住對方提起黑歷史，“這個事件，你爸爸在退休之後有沒有把檔案留給你？”
“當然有啊，”蘇珊回答，大約是意識到沙耶的語氣不對，她也認真起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邪神回來了，”沙耶低聲說，“他還說自己和這件事有關。不，不僅和這件事有關，每一件我與萬磁王的事情，他都參與了。所以我想知道檔案裏有沒有他，或者別的可疑人物。”
蘇珊似乎是楞住了，片刻之後，她輕輕吐出一口氣：“我的天，寶貝兒，你怎麽總是能招惹到這種大反派？”
沙耶：“我怎麽會知道！我也很絕望啊！”
隨後，她又想起一件事。
沙耶：“還有，我必須要和你說，我知道自己是誰了。”
蘇珊：“？？？”
沙耶：“說出來你可能不信，他們都說我是寒冬女神斯嘉蒂。”
這下，更為曠日持久的沈默來臨了。
沙耶在這頭捶胸頓足，這種話由自己口中說出，怎麽那麽本格瑪麗蘇呢？？？
“認真的嗎？我活了好幾百年的不老閨蜜，居然是神？？”蘇珊也懵了，“我的天啊，你會點石成金嗎？你會給我開家公司嗎？我早就想從CIA這破地方辭職了！”
那邊，男人的聲音又雙叒叕傳來：“我支持你，甜心！”
“不，因為更可怕的是，我什麽都不會，”沙耶心如死灰地說，“我的特殊能力可能就是不會老吧。”
蘇珊：“……所以你才要假死騙萬磁王，讓他恨你15年是嗎？”
對方忽然提起這件事，沙耶的眉頭抽了抽，她用手撐住臉，生無可戀。
“這件事的確是我造孽，而且我必須糾正，他是恨了我19年，從他15歲開始的。”
……
另一邊，一夜未睡的X教授泡了兩杯咖啡給自己和老友萬磁王，他捏捏發痛的眉心，感覺有些疲憊。
對於他來說，通宵的痛苦遠遠大於常人。
當然，還要加上幫對方處理感情問題。
X教授真的很心累。
“說說吧，艾瑞克，我可是保留了尊重，所以才一直沒有詢問你關於沙耶的事情，”X教授做了個手勢，示意對方喝點咖啡再說話，“我們分開的那一年你經歷了什麽？”
萬磁王拿起勺子在咖啡杯裏攪了攪，沈默了一會兒才說：“那段時間，我與CIA在一起，和以色列情報局抓捕犯人，就當做是賺外快了。”
“用你的能力？”X教授揚眉，“然後呢？”
“我們從海法一直追到耶路撒冷附近，當時情況緊急，如果他們跨越了首都到達巴勒斯坦，事情就麻煩了，”萬磁王說，“就在臨近國界線的地方，我見到了沙耶，那時候她偽裝成被販賣的白人奴隸，和逃犯混在一個車隊裏。靠著她的裏應外合，我們才能在耶路撒冷的南部抓住那些人。”
他沈默片刻，繼續說：“我也拿到了一筆不菲的傭金。”
萬磁王幾乎一瞬間就在腦海中捕捉到了那天的記憶，他的臉色未動，眼神卻變得柔和起來。
X教授看著他，在心底默默嘆息一聲。
那時候的沙耶還不像現在一樣膽小謹慎，她與一群白人奴隸裹著頭紗靠著坐在一起，擋住五官之後，灰藍色的眼珠變得格外明顯。
沙耶在那些人裏很突出，她漂亮，並且讀過很多書，雖然穿著極少，但卻不顯得輕浮或是狼狽，如果有人來搭話，她甚至可以說出一口流利的希伯來語和阿拉伯語。
而艾瑞克就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，手裏把玩著一枚易拉罐拉環，表情淡漠地準備著將所有對她企圖不軌的人殺死。
沙耶顯然也看到了對方，在短暫的驚異之後，她立刻意識到艾瑞克周圍都是自己CIA的同伴。
很顯然，他們在執行同一個任務。
於是遙遙地，她朝著對方彎了彎眼睛。
“如果只是單純地執行了任務，你不會恨她到現在的地步。”X教授讀到了這段記憶，忍不住疑惑：
萬磁王記憶中的沙耶和現在有著天壤之別，但僅僅只是十幾年的時光，到底是什麽把一個美麗張揚的人，磨礪成了現在謹小慎微的樣子？
“我並不是恨她。後來的事情很覆雜，她死了，”萬磁王靜靜地說，“就在任務結束之後，CIA決定就地處決我們，沙耶也因為在任務裏無意暴露了能力，被當成是變種人。”
沙耶的任務只是偷到他們的路線圖，這樣方便CIA在那些人逃到耶路撒冷之前攔截。
但在收網的當夜，還是有兩個人跑了出去，他們並沒有對這一車白人奴隸產生懷疑，所以仍然開著那輛皮卡在幹涸的河床中橫沖直撞。
沙耶靠在黑暗之中，聽著身邊的少女們一邊默默禱告上帝，一邊流著淚。
她們都知道和這些亡命徒一輛車，絕對沒什麽好下場。
沙耶不準備坐以待斃，但距離自己同伴追上來還有一陣，她思索了片刻，趁著此刻河床處氣溫略低，輕輕將手掌放在了皮卡的車鬥外沿上。
車子在片刻後忽然開始打滑。
“怎麽了？！輪胎怎麽了？”其中一個逃犯連聲問同伴。
後者多疑地探出身體去，疑惑極了：“難道是河床結冰了？”
“不可能，這裏不會結冰，不——你看！”
隨著一聲驚叫，白霜蔓延到了整個車身。
二人驚恐地發現，是他們的車結冰了。
發動機在幾秒鐘之後停止運轉。
沙耶用冰錐紮穿了油箱，正打算趁機跳車，忽然，不遠處傳來了燈光，在這沒有任何光亮的河床裏，就像是一道劈開黑暗的利刃。
片刻後，她看清了車上的人，正是當年只有20歲的艾瑞克。
“車上的白人奴隸供出是沙耶救了她們，”萬磁王背對著窗子，春末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，卻始終無法讓他的表情被打亮，“在追捕結束之後，我們分別坐著兩輛車回到基地。”
“當我聽到第一聲槍響的時候已經晚了，她滿身是血的被CIA的人從車裏拖出來。再然後，所有人用槍對準了我。”
萬磁王笑了笑：“塑料子彈，他們一早就準備好了。”
X教授皺起眉，他知道自那之後，他的老友艾瑞克回到紐約，並且化身為萬磁王，還成立了兄弟會，開始幾乎瘋狂地報覆人類。
“是因為她，你才——”
“我想報仇，”萬磁王點點頭，“但是三年前，她忽然回來了。”
X教授：“……她來學校裏應聘助教的那次？”
“是。十多年過去了，她和當初一模一樣，連小動作都沒有變化，甚至是小拇指上的那道傷疤。”
萬磁王閉了閉眼：“我問她是誰，究竟發生了什麽。她就說了一句話。”
X教授：“什麽話？”
“她說‘對不起，當年我是假死’。”
萬磁王狠狠捶了一下桌子：“但我卻以為她真的遇害了——她又是這樣！”
X教授很少見到對方有這樣失態的時候。
但他並沒有馬上安慰老朋友，而是用自己站在人類智商巔峰的大腦，找出了話中的重點：“又？”
“是，”萬磁王點頭，“其實我和她在以色列，其實不是第一次見。”
X教授：“……我respect。”
……
聽完沙耶的講述，蘇珊在那頭大張著嘴靜止了十秒鐘。
“沙耶，我知道你缺德，但我不知道你這麽缺德，”就算是不認識萬磁王，蘇珊也忍不住為這個受害苦主而鳴不平了，“你和他有仇嗎？”
沙耶癟癟嘴，搖了搖頭。
她一刻不停地揪著宙斯頸後蓬松的毛，一邊用手指梳理對方糾纏在一起的毛發，一邊心虛地說：“當初我只要求他們殺了我，根本不知道他們也會殺艾瑞克！這就是個誤會！”
“為什麽你要假死？”蘇珊摸摸下巴，十分費解，“我記得爸爸把你帶回來的時候，你受了重傷，等到養好沒多久，你就帶著假身份離開了。”
沙耶靠在床邊，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：“那次也是為了賺錢，CIA自己難以解決那些逃犯，於是在以色列境內重金懸賞，我恰好遇見了，就幫了忙。”
她對著蘇珊眨眨眼：“一百萬美金，足夠我逍遙一陣子了，後來我怕被CIA的人繼續盯著，就央求你爸爸和他的一位同事，替我完成假死這個計劃。”
說到這裏，沙耶心情覆雜地嘆息。
早知如此，她肯定撐到美國境內再死，不麻煩任何人。
“也就是說CIA本來就要變種人死，你的計劃只不過恰好和他們吻合了？我爸爸於心不忍，所以順水推舟，把你帶了回來。”
蘇珊目瞪口呆。
她顯然也沒有想到，自己所在的工作單位，曾經有過如此黑暗的過往。
沙耶煩躁地點頭，然後抓抓頭發，把臉埋進了膝蓋裏。
“那次是我第二次，眼睜睜地看著艾瑞克陷入危險。”
宙斯晃了晃腦袋，趴在沙耶身邊，愉悅地用尾巴甩來甩去。
“那第一次呢？”蘇珊驚呆了，“我沒聽錯吧？你，坑了變種人兄弟會的老大，還兩次，兩次還都是陷入危險？？怎麽說呢，只能羨慕你是不死之身了吧……”
沙耶整個人癱在了地板上，手機貼著額頭，她哀嚎：“別再說了，真的是我對不起他。”
她與艾瑞克初遇時，對方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。
那也是個臨近聖誕節的日子，沙耶正在各個攤位附近蹭吃蹭喝，然後意外地看到了一群孩子。
她一眼就從小朋友群裏看見了一名與眾不同的少年，與其他小孩臉上天真向往的神色不同，他站在墨綠色掛著彩燈的聖誕棚子前，顯得很淡定。
可以說是神色冰冷，毫無波瀾。
起先沙耶以為那只是某所學校的老師與學生們，後來她發現了不對。
有三個穿著長款大衣的男人圍著這些小孩，他們的右手一直插在口袋裏，走起路來只有左手在擺動。
那是右手握著槍的表現。
她迅速查看了一圈，這些小孩雖然和普通人看著沒什麽區別，但是有幾個戴著口罩，擋住了面部。
那些大人的態度非常嚴厲，對他們說話時並不像是監護人或是老師。
更像是在看押犯人。
沙耶敏銳地察覺到不對，一邊喝著檸檬茶，一邊悄悄地靠近他們。
這是個大雪封山的冬天，正是沙耶劫富濟貧最得心應手的日子。
於是她在這一刻善心大發，在他們即將坐著車離開的時候帶來了一場風暴。
那些男人面對突如其來的風暴自然很怕，他們圍著車舉起槍，對著鋪天蓋地的雪花射擊。
最後，沙耶就在漫天的風雪中伺機拐跑了那名冷漠的少年。
當然了，還有三把槍。
跑路途中，那少年也是格外淡定。
他看著沙耶熟練地撬開車窗、鉆進去打火。
等兩人坐穩然後一腳油門踩下去，車子直接躥出去十米，險些撞上一旁商場的玻璃櫥窗。
沙耶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，一邊開車一邊解下圍巾，露出自己的臉來：“我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，沒什麽經驗！”
她關切地問對方：“你是被綁架的嗎？如果是，我現在帶你去報警！”
話音一落，沙耶發現，那少年的表情有些古怪。
仿佛有點想笑，有點嫌棄。
看著自己的時候……就像是在看弱智。
“多管閑事。”
片刻之後少年吐出這個詞，隨後牽了牽嘴角，轉開了視線。
沙耶：“……”
所以說，他們二人相識之初，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開局。
這名叫艾瑞克的少年不愛說話，神色冷淡，但看得出，那些人並不是他自願接觸的，而且對於沙耶把他拐走這件事，艾瑞克也並不抵觸。
這讓沙耶十分奇怪。
不是被綁架、不是被軟禁，甚至可以出來過聖誕，但又不是親屬。
能是什麽呢？
沙耶從超市裏拿出兩杯泡好的面遞給對方。
於是兩人吹著車裏的暖風，開著窗吃泡面，在外人看來，這是個很奇怪的畫面。
但是艾瑞克居然不反感。
他用一種奇異的目光註視著四周，顯然心情不錯。
吃過面後，沙耶還為他買了一罐可樂。
他喝掉一半，另外一半放在擋風玻璃下，然後兩人再度啟程。
沙耶是沒有家的人，她住在距離柏林兩小時車程的破舊公寓裏，已經住了將近半年，艾瑞克同樣也沒有，但他並不打算說自己來自哪裏。
在靠近小鎮時，車子顛簸，易拉罐險些倒下來。
沙耶一驚，剛想凍住裏面的液體以免外灑，只見那金屬罐子忽然穩穩停在了空中，就像是有人在托舉一樣。
再然後，它緩緩上升，回到了原本的位置。
沙耶停下車，看向艾瑞克。
對方沒有理她，目光一直落在易拉罐上。
下一秒，原本形狀如常的罐子像是被外力積壓一樣，驟然縮成了扭曲一團，發出“喀啦”一聲脆響。
沙耶被嚇得收回手。
而艾瑞克卻笑了，開口：“我喝完了。”
……
“……原來他從小就這樣，”蘇珊吞吞口水，被回憶裏那個怪癖孤僻的小萬磁王嚇到了，“你帶他跑到哪裏去了？還在德國？”
沙耶點點頭：“我們一直躲在德國，躲了一年多。”
想到這裏，她揚起頭看向外面。
窗外天色明亮，屬於周末上午的悠閑和舒適正在慢慢發酵，恰好與屋內的昏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她眨了眨眼，覺得眼睛有些酸。
“反正，是我對不起他。”
沙耶做總結陳詞。
直到兩人相處了一周，艾瑞克才肯開始告訴沙耶他來自什麽地方，但仍然對他可以控制金屬這件事絕口不提。
那天的易拉罐，仿佛只是他情緒的宣洩口。
沙耶見他心情不好，也不逼他和自己聊天，只是帶著他去超市買了很多食材，回來兩個人鼓搗晚飯吃。
艾瑞克是典型的肉食動物，又是在長身體的時候，恰好沙耶喜歡做飯，兩個人倒是一拍即合。
白天還能四處轉轉，但是到了晚上，公寓太破，也沒什麽娛樂設施。
於是整個冬天，沙耶都喜歡關了燈，和艾瑞克兩個人守在窗前，然後一起在玻璃上凍冰花玩。
她有時會畫一棵巨大的樹，有時會畫一只毛茸茸的大狗。
那應該是沙耶過得很開心的一個冬天了。
時間慢慢推移，艾瑞克也漸漸放下了戒備心，並且告訴沙耶，自己來自於一個研究變種人的中心，那裏關押著很多孩子，並且把他們當成戰爭的武器。
而他就是其中一個最強的。
沙耶聽後笑了一聲，大大咧咧地拍拍對方的肩膀，義薄雲天：“沒關系，我罩著你，不用怕那群人！”
後來，變種人研究所的人用實際行動，給沙耶上了嚴肅的一課——
飯可以亂吃，flag不能亂立。
艾瑞克是在沙耶帶著他去游樂園時被發現的。
那些人立刻鎖定了兩人的位置，開著十幾輛車對他們圍堵包抄。
沙耶照例是偷了車帶著艾瑞克逃命。
那時的她，性格裏帶著一股格外囂張的天不怕地不怕，就算前面有三輛車阻擋著去路，她也敢憑借著艾瑞克控制金屬的能力，狠狠地直接沖撞過去。
然後兩人躲過追捕，在車裏擊掌大笑。
“我們可以直接開去西伯利亞！”沙耶神采飛揚地說，“那邊天冷，恰好是我的主場，如果他們再來找你的麻煩，我就把他們按進凍土裏！”
艾瑞克也笑，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孩子氣的得意。
“那我就在上面蓋上一層鋼筋！”
回憶起這段，沙耶忍不住笑，她眼睛亮晶晶的，盈滿了懷念。
“他原本是個性格開朗的人，因為在那個實驗室的緣故，壓抑得少年老成，和我認識以後胡鬧慣了，開始釋放天性。”
蘇珊心疼地看著沙耶臉上的笑容：“所以你說的危險，就在去往西伯利亞的路上嗎？”
沙耶點了點頭，沈默下來。
她感覺到悔恨和懊惱蔓延到心頭，將她的心臟攥緊。
“夏天到了，我變得非常虛弱，幾乎不能開車，”她輕聲說，“有很多個沒有涼風的夏夜，艾瑞克怕我會死去，就買了冰可樂給我喝。然後用拉環套在我的小拇指上，夜裏如果他醒來，就會控制著拉環喊我。”
她低頭，用另一只手摘下戒指，露出皮膚上的傷痕。
想起之前對方註意到她空著手指，還為此發了脾氣，沙耶無奈地笑了。
“其實艾瑞克這麽多年，一直都是小時候的性格，沒變過，幼稚極了。”
他們被徹底發現的時候，沙耶幾乎是從昏迷中醒來的。
強光打在她的身上，艾瑞克被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扯著塞進車裏。
沙耶從未見過對方這麽失態過，少年眼裏充滿了驚恐和崩潰，他伸著手，尖叫著，拼命控制著沙耶手指上的拉環，幾乎要把她的小指扯斷。
沙耶張了張口，但卻說不出話。
她眼睜睜地看著艾瑞克被打昏帶走，卻無法阻止他們。
下一刻，兩枚子彈直接穿透了沙耶的心臟。
她的世界重新歸於漆黑。
“那晚我和艾瑞克說，一定要叫醒我。但我卻一直沒有醒來，我不醒他也不會走，這才導致了被抓。”
沙耶抱住自己的膝蓋，選擇了一個能感覺到安全感的姿勢。
“後來他又在實驗室裏經歷了什麽，我就完全不知道了。再見到他就是十年後在以色列，他長成一個大孩子，但我始終沒辦法面對他，才覺得不妨一死了之。”
她輕輕嘆氣：“我一直在以我以為對的方式面對他。”
所以沙耶恨透了她時強時弱的能力，如果不是因為缺錢，她絕不會接十年後以色列的那一票。
想到那次假死事件，她簡直想一頭撞死在房間裏。
“我還是第一次聽你這麽細致的講你和萬磁王的事情。”蘇珊搖搖頭，覺得自己好像剛看過一場狗血淋漓的八點檔電視劇。
沙耶勉強扯了扯嘴角：“現在你徹底清楚了吧？”
“清楚了，不過這些事又和邪神有什麽關系？”蘇珊好奇地問，“他不會是暗戀你，所以強行往你們之間加了一段關系吧？？”
沙耶瞪她一眼：“收收你滿腦子的老娘舅情節吧！”
再度回憶以前的黑歷史，沙耶忍不住嘆氣：“如果我真的是神話中的寒冬女神，那一定是給整個阿薩神族丟人了。”
宙斯搖搖尾巴，叫了一聲，似乎在表示讚同。
兩人正聊著，忽然，邪神的聲音再度響起：“那為什麽你說，你們三年前再見到彼此的時候，他差點殺了你？”
沙耶嚇了一跳，慌張地掛斷視頻通話。
宙斯也因為自己主人的不安而呲了呲牙，看起來沒那麽友善了。
一擡頭，她看到邪神屈膝坐在窗臺上，正愜意地吹著風。
“你在這裏聽多久了？！”
洛基聳聳肩：“沒多久，足夠看見你偷偷擦眼淚。”
沙耶沖過去一把要將對方推下樓：“誰允許你偷窺的？！”
但今日的邪神已經不能與往日那個小孩相提並論，他一翻身，靈活地躲開沙耶的毒手，然後十分自然地跳進屋子裏。
“你先回答我，他要殺你？”
回憶起兩人三年前再次相遇的場面，沙耶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。
“也不是，但那是個夏天，他就算不殺我也要死了。”
想起自己在說出“假死”這個詞後，如果不是X教授發現了不對，那麽下一秒鐘，艾瑞克手中的鋼筆可能就要穿過她的腦子了。
X戰警所有人，包括教授在內，沒人見過萬磁王這副表情。
但沙耶見過，19年前、15年前各一次。
自那之後，對不起就成了她見到對方時說過的最多的話。
而每一次萬磁王聽到這個詞的時候，都會直接轉身離開。
沙耶不耐煩地皺起眉：“我不想說了。”
“那我也不想聽了，”洛基揚起下頜，得意地笑了笑，“這點事我已經看你們兩個人演了4遍，早就看膩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沙耶舉起拳頭。
“餵，我是來和你說正事的，你不要公報私仇，”邪神連忙制止對方，“我剛剛聽到了，萬磁王來自於那個變種人計劃，正是虛無在研究的東西。”
沙耶放下手：“那你繼續。”
“我必須要確認那個虛無是否無害了，不然這個人，我要帶到阿斯加德再殺一次。”
提起虛無，沙耶忽然想到虛無在戰敗之前的某個畫面。
她疑惑地皺起眉：“我記得……你從他身上偷了什麽東西。”
洛基揚眉：“是嗎？是什麽？”
“我怎麽記得，你不打算告訴我？”沙耶瞇起眼睛，伸手對著洛基的額頭狠狠彈了一下，“給我看！”
洛基吃痛地皺眉，他揉揉額頭，從手腕上扯下一條鏈子來。
沙耶一看那條手鏈，視線就無法移開了。
做工很古樸，連帶著上面一顆最大寶石的打磨也是，粗糙的切割和打磨讓年代的氣息撲面而來，但正因為這樣，那顆藍色的寶石才更有魅力。
那寶石是純正的冷藍色，仿佛有冬日在其中生長。
洛基看著沙耶出神的模樣，忍不住笑了。
他拉起對方的手，將手鏈系在她的手腕上。
然後笑吟吟問她：
“你知道為什麽寒冬女神的力量，會時強時弱嗎？”
“也是因為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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